古代苦情眷侶，不只「牛郎織女」，還有「弦超與神女」！帶你讀古代愛情傳說

文／朴玉銘

弦超與神女

【譯文】
三國曹魏時，濟北郡有個從事掾弦超，字義起，在魏齊王嘉平年間，一天半夜他夢見神女下凡。神女自稱是天上仙女，原是東郡人氏，姓成公，字知瓊，早年喪失父母，天帝可憐她孤苦，便派她下凡出嫁為人婦。
弦超做夢的時候，精神爽快，感覺十分清晰，他讚賞知瓊的美貌，不是一般人可比擬，醒來後回想，夢境真假莫辨，就這樣過了三、四個晚上。

有一天，知瓊突然現身來到，乘坐華貴的駢車，有八個婢女隨從，都穿著綾羅錦繡的衣服，姿態容貌身材如同仙女一般，她自稱七十歲，可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車子上有壺、榼、青白色的琉璃器具，飲食奇特異常。她準備了美酒，與弦超對飲。她對弦超說：
「我是天上的仙女，被派下來嫁給你。想不到你有德行，是前世緣分，我們應該做夫妻。不能說有什麼好處，也不能說有什麼害處。我們經常往來，可以坐輕車，騎肥馬，吃山珍海味，有穿不完的絲綢絹緞。但我是神人，不能為你生兒育女，也沒有妒忌之心，不妨礙你的婚姻之事。」
於是他們結為夫妻。

知瓊送給弦超一首詩：
「我在蓬萊仙境飄遊，雲板石磬發出樂聲。靈芝不用雨水滋潤，修養德行等待時機。神仙哪是憑空感應，是順天意來幫助你。容我將會五族榮昌，逆我將會招來災禍。」
這是她詩的大意，詩文有兩百多個字，不能完全記錄下來。

知瓊還注釋《周易》共七卷，有卦辭，有象辭，用彖辭作為歸類。
所以其中的文字，既有意義道理，又可以用來占卜吉凶，像揚雄的《太玄》和薛氏的《中經》一樣。弦超都能理解其中意思，用它來預測吉凶。
他們做夫妻七、八年後，弦超的父母為弦超娶了妻子，知瓊和弦超就隔一天一起吃飯，隔一天一起睡覺，知瓊晚上來，早上去，快得像飛一樣，只有弦超看得見她，別人都看不見。
雖然在閨房裡，常常聽到她的聲音，見到她的影子，但是看不見她的形體。

後來有人覺得奇怪便問弦超，弦超洩露了他們的事情。仙女於是要求離去，說：
「我是神人，雖然與你交往，不願被人知道。而你粗心大意，我已經徹底暴露了身份，不能再與你交往了，多年往來，情義非薄；一旦分別，怎不傷心？情勢所迫，不得不去。我們各自好自為之吧。」
她又叫婢女來備酒飲食，打開箱子，取出兩套彩絲金縷的衣服，留給弦超。又贈詩一首，挽著胳膊告別，仙女痛哭流涕，淒然上車，飛一樣地離去了。
弦超憂傷了很久，萎靡不振。

知瓊走後五年。
弦超奉州郡差使去洛陽，來到濟北魚山下小道上，往西走，遠遠望去，彎道盡頭有一駕馬車，像是知瓊。
弦超驅馬上前去看，果然是知瓊。於是揭開帷幕相見，兩人悲喜交加。
催趕左邊驂馬，拉著車繩，一同乘車到洛陽。又結為夫妻，重歸於好。至晉武帝太康年間，他們仍然生活在一起。
但不是天天往來， 每當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和每月初一、十五，知瓊就會降臨，過一夜就又離去。張茂先為她寫下了《神女賦》。

【原文】
魏濟北郡❶從事掾弦超，字義起，以嘉平❷中夜獨宿，夢有神女來從之。自稱：「天上玉女❸，東郡❹人，姓成公❺，字知瓊，早失父母，天帝哀其孤苦，遣令下嫁從夫。」超當其夢也，精爽感悟，嘉其美異，非常人之容，覺寤❻欽想，若存若亡，如此三四夕。一旦，顯然來遊，駕輜車軿❼，從八婢，服綾羅綺繡之衣，姿顏容體，狀若飛仙，自言年七十，視之如十五六女。車上有壺榼❽，青白琉璃五具。食啖奇異，饌具醴酒，與超共飲食。謂超曰：「我，天上玉女，見遣下嫁，故來從君，不謂君德。宿時感運，宜為夫婦。不能有益，亦不能為損。然往來常可得駕輕車，乘肥馬，飲食常可得遠味，異膳，繒素常可得充用不乏。然我神人，不為君生子，亦無妒忌之性，不害君婚姻之義。」遂為夫婦。贈詩一篇，其文曰：「飄颻❾浮勃逢，敖曹❿雲石滋。芝英不須潤，至德與時期。神仙豈虛感，應運來相之。納我榮五族，逆我致禍菑⓫。」此其詩之大較，其文二百餘言，不能盡錄。兼注易七卷，有卦，有象，以彖為屬。故其文言既有義理，又可以占吉凶，猶揚子⓬之太玄，薛氏之中經⓭也。超皆能通其旨意，用之占候。

作夫婦經七八年，父母為超娶婦之後，分日而燕，分夕而寢，夜來晨去，倏忽若飛，唯超見之，他人不見。雖居暗室⓮，輒聞聲，常見蹤跡，然不睹其形。後人怪問，漏泄其事；玉女遂求去。云：「我，神人也。雖與君交，不願人知，而君性疏漏，我今本末已露，不復與君通接。積年交結，恩義不輕；一旦分別，豈不愴恨？勢不得不爾。各自努力！」又呼侍禦下酒，飲啖，發簏⓯，取織成裙衫兩副遺超。又贈詩一首，把臂告辭，涕泣流離，肅然升車，去若飛迅。超憂感積日，殆至委頓。去後五年。超奉郡使至洛，到濟北魚山下，陌上西行，遙望曲道頭有一馬車，似知瓊。驅馳至前，果是也。遂披帷相見，悲喜交切。控左援綏，同乘至洛。遂為室家，克復舊好。至太康⓰中，猶在。但不日日往來，每於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旦，十五日輒下，往來經宿而去。張茂先⓱為之作《神女賦》。

❶魏濟北郡：指三國時期曹魏的濟北郡，行政中心位於今山東長清縣。從事椽：官職名，為州郡主官的僚屬。

❷嘉平：三國魏齊王曹芳年號（西元二四九年—二五四年）。

❸玉女：指仙女。

❹東郡：郡名，行政中心位於今河南濮陽。

❺成公：複姓。

❻覺寤（ㄨˋ）：睡醒。

❼輜軿（ㄆㄧㄥˊ）車：衣車，指有帷幕、華蓋的車子。

❽壺榼（ㄎㄜˋ）：古代用來盛水或酒的器物。

❾飄颻：隨風飄動。勃逢：通「渤蓬」，即渤海蓬萊仙山。

❿ 敖曹：嗷嘈，描摹樂聲的喧鬧。雲石：指雲板、石磬等樂器。滋：指發出聲音。

⓫ 禍菑（ㄗㄞ）：災禍。

⓬ 揚子：揚雄。漢時著名辭賦家，有《甘泉賦》、《羽獵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