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歷史
文/陸蒂
歷史的傷痛,不會遺忘,只是凋零……
望透往事的窗櫺,赫然回首,卻是如今的殘影。
當時,內戰使得鐵路被破壞,橋梁被炸斷,許多運輸交通都受到戰事的影響,郵局收發困難,信件往來常有失落。
三十六年暑假過後,父親轉到朝陽大學法學院就讀,而金大那邊,父親就委託他在金大的友人,義倬,幫忙處理轉學事宜。
他原來金大的同窗聽說他考上了朝陽法律系,都替他高興不已,一些由北平來金大讀書的同學,相約要到北平去找我父親,看來父親當年還真是四海皆兄弟呢!
金陵大學的學費比天高,雖說父親在醫院賺的薪資,勉強能應付首都的生活,但生計變得困頓不安,他也四處向朋友尋問,是否有其他更好的工作機會。
結果,不只南京、上海、北平、四川,連台灣都有人知道他在求職,許多人都以為他金大畢業了,所以找上門來的工作機會就容易有些狀況。
36/10/12
From :省立宜蘭農業職業學校
To :南京 金陵大學研究院
正誠學兄惠鑒:
西川一別,迄已有年未悉書,兄近況甚以為念,弟,在三十九師工作十八個月,於七月初已告假來京,時因為參加甄試,未及前來覓兄,轉以為愧。
弟返里省親,及既承前先生馬公因在台任教長,弟來台任教理難影辭,即於八月十六日來校。馬公義,安徽合肥,與兄有共省鄉卿,吸彩於教育界歷首之十餘年,等涯海谷。學教兩界無人不知也,弟在京時聞及,兄就業未知確否,故弟深寓於心。摯友再逢,立求早現,再留意,而今數途於馬公前介,兄之才能,總於侍前往,體育組長解聘,今正有草聘伶,弟要兄立即前來,萬萬勿辭。免存難,弟身來京後,亦有至函於兄,業提及這所之計餘正和。吾兄博學多才,今來台尚可榮暢勝任,為祖國增光,臺地難掩日人五十年之教育,雖對祖國之好咸不亞於國內同胞,所以造成二二八事件者,乃野心政治家所壟斷,並非國民本意,故能或安慰者頗多。
學校範圍極大,國內似者幾無,一切設備齊備均不缺,本科學校教員多留日學生,本期來自國內先生頗多,弟任高中理化上感輕鬆,不望勿念,憶及往昔友誼情同手足,久年滌,今又相聚,心中誠可為快樂矣。望收信後立即整則起程。
以此信至滬買票照片仲介,兄來滬立即去郵航告弟,以便去基隆船碼頭迎接,因距基隆有兩小時的火車路程,務請快快來此,現已開學矣
吳啟
這信是父親在四川的舊同學吳啟所寫的,在校時情誼似乎不錯,又是一同參加青年軍的,有一段革命情感存在。
由信中看來,抗戰後,吳先生似乎繼續留在三十九師中一段時間,然後準備接受國民政府復員令的安排;在受訓後,本因先通過甄試,再行分發,但吳先生的老師,馬先生,卻先邀請了他,在該年的八月,到台灣任教省立宜蘭農業職業學校理化科目。而他七月在南京參加甄試時,正好父親由徐州醫院辭職,想到北平謀職,因此向友人放出求職風聲,事情也傳到他的耳裡;他回台後,立刻向馬教務長推薦父親,在他的保舉被校方接受後,十月,他高興的寫信給父親,邀他來台任教。
吳先生久未與父親連絡,並不知父親轉讀朝陽法律系之事,還以為他從金大研究所畢業後要找工作,基於當年的革命情感,吳先生主動幫父親爭取到一個在省立宜蘭農業職業學校任體育組組長的職缺─因為父親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格修長健碩,是個健將型的人物,所以他大力推薦父親那個職務。
他也怕父親因路途遙遠生疏,而有退意,特地寫了一張紙條,指導父親到指定地點與特定人物會面,便條上除了印著他的名字外,他還手寫下:
上海楊樹浦警察局 沈巡官 潛 。
由火車下來後,至塘沽路三角地,乘十一路公共汽車到底,直走便是。若沈君不在,則可至該局大樓第四層402 房候之也
又在便條背後寫一請托函予沈巡官,他寫道:
潛弟:前有12啟同學 陸正誠君前來拜訪,敬請代為購買台輪船票一張,並指引陸君來臺路線及注意事項為荷
吳先生是這樣努力的安排,可惜,父親因仍在學而辜負了他的美意。不過,他原先所屬的三十九師,不知是否就是後來那惡名昭彰,造成白色恐怖的三十九師,該師在後來國共內戰的末期,死傷慘重,所剩兵力無幾,退防台灣時,該師師長,為了招收軍人補充兵力,在台灣造成了山東流亡學生集體被槍殺的慘案,若真如是,吳先生後來定會引以為恨吧!
民國三十六年年底,父親一直希望在課餘之際,能為軍隊作些服務,由於中央訓練團的春訓時間,學校剛好開學,每次參加輔訓新兵,都會延誤到學校課業,那時的父親本來想找替代方案,但不知為何道理,到處設招軍站的國軍,卻都拒絕讓學生作短期服務。寒假過後,北平朝陽大學開學的第一個月,父親還在首都南京的中訓團做戰地政務工作。
那樣一個革命的年代裡,許多原先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們,也受到感召,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參與大時代的改革……
本文摘自《當號角響起:一九四九年的這些人,那些事(70週年紀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