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史地
【大唐赤夜歌07】「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對於六大門的仇恨，搭起了兩人之間的橋樑
文／鹿青
大唐帝國波詭雲譎，妖魔鬼怪出沒人間；鮮花著錦的盛世幕後，人類與妖族的衝突正不斷上演。為撥亂反正，朝廷在六部之外特設府衙，專掌陰陽伏妖事宜，是為司天台。
玄宗年間，皇帝篤信道術，司天台迎來了鼎盛時期，司天台監李延年欽點天下除妖門派，將其中最負盛名的六個宗派收歸麾下，專為其掃平妖患、剷除異黨，是為「六大門」。
就在這個既是治世也是亂世的年代，江湖上出現了一股神祕力量，四處集結群妖，與六大門的勢力相抗衡。沒有人知道它的幕後主使是誰，但凡有井水處皆有其傳說。這個神祕組織的出現不僅再次引起世局動盪，更揭開了帝國歌舞昇平的面紗，暴露出其底下的百孔千瘡。
晨鐘敲響，正是天寶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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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妖形形色色，可按源流粗略分為四類，分別為魑魅魍魎、凡魂精怪、自然之靈以及上古妖獸。其中，魑魅魍魎泛指所有吸收天地精華而形成的半靈體小妖，例如：風魅。凡魂精怪種類更多，包括修得靈識的動植物，例如：貓妖、犬妖，以及那些本體為器物，卻因長期受人類怨念浸染而化靈的妖怪，例如：傘妖。自然之靈則是那些誕生於山川河澤，具有操控當地自然現象之力的妖怪，例如：雪女、雨師。和魑魅魍魎相比，後兩者雖擁有固定的本體，能透過修行延長自身的壽命，但終其一生卻只能自生自滅，唯有那些誕生於遠古時代的妖獸才具有繁衍後代的能力。而青丘狐族雖然在過去百年間逐漸凋零，卻也是「山海經」中所載九尾妖狐的後代，屬於妖界中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當之無愧的「上古妖獸」。
這也是為何她初見對方時會如此訝異的原因。
然而，即使是這種血脈純正，自出生起便繼承了父母靈根的妖怪，在未經訓練的情況下，仍然不可能是除妖師的對手。
雖說鈴也憎恨六大門，可她畢竟年紀稍長，不像眼前的少年那麼壓不住性子。她正思索著該如何勸退對方，腦中忽地閃過一束靈光。
「憑你這三腳貓的能耐，明日上門挑戰，不是明擺著去送死嗎？」她故意揚聲道：「不如，讓我考校考校。」說完，「噌」的一聲，拔刀出鞘。
這把刀名為「雪魄」，外觀樸實無華，卻是柄能削金斷玉的利刃。
「拿去吧。」鈴將刀扔給對方，旋即側身幌進，提起右掌，靈敏地朝對方撲去：「看好了，這叫『白蛇游江』！」
少年接住武器，擰身就退，卻沒能躲開這鬼使神差的一掌。他肩骨被掃中，一陣酸麻，轉頭瞥見鈴的表情，怒道：「再來！」
這回，他使出了先前對付青穹四劍的輕功身法，竄高走低，乘隙而攻，在林霧籠罩下，宛如多重分身的鬼魅。
鈴留神閃避，誇了句：「好快的『雲雷步』！」
少年聽她道破自己的家傳絕技，微微一怔：「這名字妳從哪聽來的？」
他不知鈴在赤燕崖長期與妖怪為伍，因此感到意外。鈴卻笑道：「從前我一個玩伴教我的。他叫『祝炎茈』，你聽過沒？」
祝炎茈乃是狐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曾單槍匹馬闖入晉朝皇宮，殺死了當時專權的晉孝武帝，法術深不可測。此事在妖界無人不曉，少年自然不陌生。
「少吹牛了！」他輕蔑道，「祝炎茈將軍何等神威，怎會理妳這種黃毛丫頭！」
鈴挑起眉梢，回了句：「我以前拔過他臉上的幾根鬍鬚，你說他理我沒有？」
少年不信，還想反唇相譏，可就在他分神之際，鈴已飛步搶上，閃轉騰挪間，喝道：「接招，這是『靈狐出穴』！」少年的額髮被風激得飛起，連忙仰面避過。
但鈴這一抓乃是虛招，還未使老，右掌已乘隙拍向他腰脅。
少年上身翻了半轉，踉蹌間，小腹又中了一腿。
「注意，第三招要來啦！」話音未歇，鈴左手駢指，掃向對方眉心，正是一招「玉兔守月」。
少年迴刀反刺，鈴斜臂繞開，已扣住他的脈門，順勢將刀奪了過來。接著，她故技重施，抬起足跟，一招「雲鶴亮足」將對方絆了個跟斗。
少年膝蓋扣地，揚起臉，只見鈴用雪魄刀指著自己前額，表情似笑非笑：「這下你可認輸了，小狐狸？」
他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腦中再次浮現當年青穹四劍帶人圍攻青丘，屍橫遍野的畫面，滿腔熱血衝上顱頂，令他幾欲發狂。怒到極處，遂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鈴被他的瘋狀震住了，竟也沒想到躲避，手臂頓時被狐妖的利爪撓出兩道深深血痕。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
少年看見殷紅的血花沿著鈴的衣襟逐漸擴開，直覺退了幾步，卻被一條樹根絆住，「噗通」坐倒在地。
「妳別過來啊……」他慘白著臉道，「是妳自己逼我的！」
鈴血流滿地，心中卻隱約明白了什麼。她忍痛蹲下去，直勾勾地望著少年的眼睛。
「你怕死？」
「我不怕！妳殺了我吧！」少年倔強地扭過頭。
豈知，等了半天，等來的卻不是冰冷的刀子，而是忍俊不禁的笑聲。
少年惱羞成怒：「妳笑什麼？」
「我笑你蠢！」鈴板起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報仇？你看過死人報仇嗎？」
少年啞口無言，恨恨地瞪著對方。
「我可以幫你。」鈴又接著說，「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此事倒也不難，就怕你不敢。」
鈴故意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想測試一下對方的反應。果然，少年聽到這話，立刻兩眼放光，一躍而起。「少瞧不起人！男子漢大丈夫，上刀山、下火海，有何不敢？」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鈴順坡下驢道，「你只需向我磕三個響頭，再叫我一聲師父，我就助你擺脫這血海深仇！」
「師父？」少年皺起眉頭，一臉困惑。
「就是你尊我為師，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偷懶，也不許頂嘴。」
「他娘的……這不就是賣身嗎？」少年傻住了。眼前的少女至多大他個四、五歲，憑什麼使喚他？何況對方還是個人類！但轉念又想，自己武功低微，明日決戰恐怕凶多吉少。雖說一死萬事皆休，但若不能為父母親族報仇，自己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在妖怪的觀念裡，長幼尊卑什麼的都不重要，唯有弱肉強食才是真理。所謂強者為王，拳頭夠大才能獲得他人的尊重。因此，就算是滿腔熱血的少年也不得不逼自己嚥下這口氣。
他對上鈴挑釁的眼神，咬牙想：「等大仇報卻，老子再回頭跟妳算這筆帳！」終於跪了下去，將額頭砸在地上，喊道：「師父！」
鈴愜意一笑：「乖徒弟，起來吧。」
少年抬頭，眼睛猶如兩口黑洞洞的井：「答應我的話……妳可千萬別忘了！」
鈴的本意其實是想讓少年知難而退，卻不料，對方心志堅定，居然到了連尊嚴也可以捨棄的地步。如此一來，她心中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
「正事待會兒再談，」她放軟語氣道。「先告訴我你的名字。總不能一直喊你小狐狸吧。」
「我叫瀧兒。」少年悶悶道。
「我叫鈴。」
「好俗氣的名字。」
聽見這句嘀咕，鈴剛才好不容易萌生出的一點溫柔頃刻煙消雲散。她捉住對方耳朵，用力向外擰，教訓道：「對師父講話，給我放尊重些！」
瀧兒痛得跳了起來：「哇，妳這女人賊兇惡！我瞧，以後還是叫妳惡婆娘好啦！」
鈴嘴角抽了抽：「臭狐狸，有種再說一遍！」
有了先前的經驗，瀧兒這回學乖了，斜身巧縱，成功躲過了對方的一腳。
（連載第七篇 完）
● 連載期間：2022/12/10~2023/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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