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湖光
三峰山之戰中,金軍憑藉兵力優勢一度將蒙古拖雷所部逼入絕境,眼看勝利在握。
卻不料突如其來的大雪凍結兵器、削弱士氣,使金軍精銳陷入泥淖,反而讓耐寒的蒙古軍得以衝破重圍。
這場戰役成為「千算萬算,不如天算」的典型,象徵人謀再周密也難敵天命翻轉。
讀到這裡,你會認為這是偶然的天氣巧合,還是歷史注定的宿命呢?
就讓我們走進三峰山的風雪,感受那場宿命的激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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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先到達目的地的蒙古軍隊最初欲爭奪三峰山下要道的控制權,他們在迎頭攔截金軍的同時,又分兵斷其退路,並砍伐大樹堵塞通道,意圖讓對手進退失據。
為了殺出一條血路,金軍士卒雖有舉步維艱之勢,可是許多人仍然強行振作起來捨命搏殺。楊沃衍奮起爭先,硬是驅使手下將士以血肉之軀摧毀了封鎖線上的部分障礙物,鑿開一個缺口,得到先聲奪人的機會,引領全軍向前直闖。
三千蒙古騎兵嘗試反攻,冷不防衝向武仙所部,可是在近身肉搏中堅持不了多久就被迫折返。武仙乘勝猛追,忽然「大霧四塞」,觀察不到目標,只好遵照完顏合達與移剌蒲阿之命暫且停止進攻。等到霧散之後,發現前路上橫跨著一條長寬約數里的大澗,如果當時不是受到濃霧的阻撓而繼續追擊的話,走投無路的三千敵騎肯定跌落澗中,屍滿溝壑。

蒙古騎兵追擊敵人
蒙古人在要道上擋不住金軍的步步進逼,便轉而撤往路旁的三峰山,扼守山的制高點,拼死抵抗。
完顏合達計劃讓完顏陳和尚督部搶占橫亙在前路上的三峰山,然後再根據形勢的發展進行下一步的行動。這時,金軍逐漸接近了一片竹林,距離前面的鈞州不過十餘里,本有入城找到庇護所的希望,但卻望而不可及,因為三峰山還沒有奪取,不得不繼續在山地戰中糾纏不休。
圍繞著三峰山而展開的激烈爭奪中,蒙古軍隊落於下風,不得不朝山的東北、西南方向退卻。金將不依不饒,繼續追擊,其中,武仙與高英負責攻擊山的東北面、楊沃衍與樊澤則攻擊山的西南面,他們的部隊以步兵為主,展開寸土必爭、血流漂杵的廝殺,打得對手連連後退,將其逐往三峰山以東的一隅之地,並控制了山上的一些制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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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山之戰(1231-年)
金軍騎兵也不負眾望,陸續登山參戰。按得木與張惠在山上偵察時,遙遙望見敵兵似乎有「二、三十萬,約厚二十里」,這顯然是天氣不好致使視野不良的緣故,其中有不少或許是剛剛從某些山峰上敗退下來的人馬。按得木對此毫不畏懼,對張惠說道:「此地不戰,更欲何為?」便率騎兵萬餘,居高臨下地從山上往下衝,再次將對方打得節節敗退。
看來,拖雷過於自負了,他原本想透過一場硬碰硬的激戰把金軍拖在原地,想不到竭盡全力仍然擋不住對方一波接一波的猛烈衝擊,以致「傷折亦多」,就連精心設置的封鎖線也被衝開了幾個缺口,只得又恢復到「且行且戰」的局面。而死守三峰山的做法值得商榷,因為山地戰本非蒙古軍隊的強項,再加上讓人數處於劣勢的騎兵逐個爭奪制高點更是犯了兵家大忌,不但全程被金軍追著打,而且僅僅在一天的時間裡就陷入了重重的包圍網之中。
《元史》中的速不台、雪不台(雪不台與速不台乃同一人的不同譯名,《元史》編撰者誤以為兩人,分別予以立傳)、郭德海等人的傳記對此有所記敘,認為集結在三峰山一帶的拖雷所部,在作戰期間曾經被敵人包圍了「數匝」,而蒙古「將士頗懼」,顯然是因難以突圍而感到害怕。元末參加過編撰《金史》的張翥也對三峰山之戰有所評論,相關言談收錄在《金台集》中,據說「金師三十五萬來迎戰」,而「我師(指蒙古軍)不敵」,駐紮於三峰山的「金溝(其地不詳)」,被金軍包圍了「數重」。這裡所謂的「金師三十五萬」,當然是過於誇大了,但可以借此渲染其擁有的優勢,以至重重圍困了蒙古人。此外,元初文人郝經在《三峰山行》一詩中對蒙古人突入金境的行動有所回顧,其中詠道:「直向虎穴探虎子,既入重地寧肯還?掃境盡至欲一賭,前後百匝相回環。就中真人有天命,躍馬直上三峰山。」而「前後百匝相回環」一句應當是描述拖雷所部遭到的多重圍困。

蒙古騎兵作戰
處於困境的拖雷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危機,他把希望寄託於宗教,下令軍中再次舉行「祈雪」儀式,祈求連降的大雪能讓敵人的攻勢有所遲滯;又「燒羊胛骨」占卜,結果得到吉兆。這些是否有效,或許只有天知曉了。
不難想像,如果拖雷所部慘敗,將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甚至可能會危及渡過黃河的窩闊台,而雄心勃勃的滅金大計也隨之灰飛煙滅。金國憑此勝利能夠立即得到起死回生的機會,中興亦為期不遠。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正如拖雷所希望的那樣,惡劣的天氣在一段時間內真的對戰局造成了決定性的影響!根據張翥的敘述,當天「中夜」時分竟然又下起了紛飛的大雪,持續下降的氣溫使得金軍的「戈戟弓矢凍纏」,難以施展使用,戰鬥力從而又跌到了一個新的低點,成為強弩之末。

金騎馬武士塑像
事實上,這場對戰事產生重要影響的大雪來得異常迅速,須臾之間,「白霧蔽空」,周圍模糊不清。兩軍作戰的戰場比較廣闊,其中包括許多被大雪覆蓋的麻田,這些麻田經過四、五次的耕耘後比較鬆軟,在連日的雨雪滲透下而滿地泥濘,人馬踐踏之處,往往泥淖深至腳脛。無數身披甲胄的金軍將士連坐在地上休息一下也難以做到,只能僵立於雪中,苦不堪言。他們用來與騎兵近距離廝殺的槍槊「結凍如椽」,再加上連續數日食不果腹,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越來越多的兵丁形同廢人,而攻勢也很難持續下去。這樣一來,只能消極地對三峰山地區的敵人保持圍困了。史載圍困的方式主要是「溝地立軍」,除了在地面上挖有溝壑,還築起兵壘,然而,在工事裡面站立的軍人亦凍得渾身僵硬,雙手已經不能舉起刀槊。蒙古將領抄思發現敵人「營壁不堅」,遂率精騎夜襲,更讓金兵「驚擾」不已。
據《歸潛志》的記載,到十六日黎明時,連下的大雪已達到「沒膝」的程度。雖然一部分金軍將士還保持著列隊,但在冰天雪地中形同擺設。就這樣,金國花費大量時間、精力以及消耗無數金錢、物質而組建的十幾萬精銳步騎兵,還來不及充分施展所具有的特長,便在大戰中受困於惡劣的自然氣候,真是「千算萬算,不如天算!」堅守在三峰山的拖雷所部大多來自塞外的苦寒之地,比起中原人士更加耐寒,有更多的禦寒經驗,不但保持了戰鬥力,而且在目睹對手萎靡不振的狀態後變得「鬥志昂揚」,開始著手打破金軍的包圍網,就像《元史.郭德海傳》所載的:「我軍(指蒙古軍)衝圍而出」,試圖反轉戰局。



